苏微雨站在一旁,听着他们的对话,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。得知萧煜还活着,并且正在来的路上,她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,但“受了伤”和“盘查严厉”又让另一半心高高悬起。她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,只能强压下翻涌的焦虑,低声道:“我去准备些热水和干净的布,还有伤药……”说着,便转身快步走向存放物资的帐篷。
柳如烟看着苏微雨明显清瘦却挺直的背影,对徐知远低声道:“她这些日子,也不好过。”
徐知远叹了口气:“是啊,日日盼着。现在只希望萧风他们能顺利抵达。”
接下来的时间,据点内的气氛在期盼与担忧中交织。苏微雨默默地准备好了一切可能用到的物资,然后便回到那块岩石上,这次不再是漫无目的地远眺,而是仔细搜寻着通往据点那条隐秘小路的每一个动静。每一次风吹草动,都能让她的心漏跳一拍。
柳如烟则与徐知远反复推敲着接应方案和万一出现意外的撤离路线。她知道,最后的这段路,往往最为凶险。
夕阳将丘陵染上一层血色,苏微雨依旧固执地站在岩石上。她在心里默默祈祷,祈祷那条崎岖的小路上,能尽快出现那两个她魂牵梦萦的身影。天光彻底沉下,边境据点亮起了微弱的灯火。就在这寂静的黄昏末尾,木制的院门外,突然传来了清晰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——三短,一长。
正与柳如烟低声商议的徐知远猛地抬起头,眼中精光一闪,几乎是瞬间就站了起来:“是萧风!”
他快步走到院门后,沉声问:“何人?”
外面传来萧风疲惫却清晰的声音:“徐二哥,是我。”
门闩被迅速拉开。院门打开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萧风那张布满尘土、胡茬丛生却眼神锐利的脸。他身上的衣服破损多处,沾着已经发黑的血迹和泥泞,整个人像是从泥潭里捞出来一般,但身姿依旧挺拔。
“快进来!”徐知远侧身让开。
院子里的人都围了过来。苏微雨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,她的目光越过萧风,死死盯向门外那辆几乎散架的马车。
萧风没有多言,转身快步走到马车旁,掀开了破旧的车帘。
借着院子里透出的微弱灯火,苏微雨看到了车厢内的景象——萧煜蜷靠在干草堆上,双眼紧闭,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嘴唇干裂起皮,左肩处厚厚的绷带已经被暗红色的血渍浸透,整个人气息微弱,仿佛随时会消散。
一瞬间,苏微雨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。连日来的担忧、恐惧、期盼,在这一刻化作了汹涌的泪水,无声地夺眶而出,顺着脸颊滑落。她捂住嘴,不让自己哭出声,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踉跄着扑到马车边。
萧煜似乎被动静惊扰,眼睫颤动了几下,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。他的视线起初有些模糊涣散,慢慢才聚焦到眼前这张布满泪痕、写满了心疼与恐惧的脸上。
他张了张嘴,干裂的嘴唇翕动,发出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,却清晰地落在苏微雨耳中:
“微雨……别哭……”
只是这简单的四个字,却让苏微雨的泪水流得更凶。她想说什么,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,只能用力地点头,伸出手,颤抖着,小心翼翼地想去触碰他的脸颊,又怕弄疼他,最终只是虚虚地停在半空。
萧风在一旁低声道:“世子爷伤势不轻,路上又发了热,需要立刻处理。”
徐知远立刻指挥道:“快!把人小心抬进去!柳姑娘,麻烦你准备热水和伤药!苏姑娘,你去把里面收拾一下!”
众人立刻行动起来。萧风和徐知远小心翼翼地将萧煜从马车里抬出,苏微雨紧跟在一旁,用手虚托着,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他苍白的脸。柳如烟已经快步进屋准备。
将萧煜安置在铺着干净皮毛的简易床铺上后,柳如烟端来了热水和药箱。苏微雨抢上前,接过布巾,浸湿拧干,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,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萧煜脸上、颈间的尘土和汗渍。她的眼泪依旧止不住,却强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,生怕打扰到他。
萧煜的意识时而清醒,时而模糊。当他清醒时,目光总是追寻着苏微雨,看着她通红的眼圈和强忍泪水的模样,想抬手安慰她,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,只能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安抚。
萧风站在门口,看着这一幕,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,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,他靠着门框,缓缓坐了下来,需要片刻的喘息。
徐知远拍了拍他的肩膀,低声道:“辛苦了。”
萧风摇了摇头,目光依旧落在屋内那对历尽劫波终于重逢的人身上,沙哑道:“总算……都活着回来了。”
屋内,灯火摇曳。苏微雨的指尖轻柔地拂过萧煜的额头,泪水滴落在他枕边,晕开一小片深色。千言万语,都哽在喉间,唯有这失而复得的陪伴,胜过一切。